平路/暮年者的尊嚴 【聯合報╱平路】 2013.04.21 03:37 am 「愛慕」(Amour)這部電影,帶著觀眾近距離去凝注人生末尾的光景。坐在電影院,隨著靜定在公寓房間裡的鏡頭,少了溫情的糖衣,可否不眨眼睛,直視暮年黯淡的境況? 偶爾,社會新聞裡也有,老年夫婦相伴終生,一個久病,一個肩負照顧的責任,到頭來,失手勒死身邊的老伴。新聞筆法中,安上「不堪照顧癡呆症老伴」之類的標題,半似悲劇半似鬧劇,被當做畸零人的怪異舉止。 發生在新聞場景中的是暴力?是解脫?是社會支持網絡的漏網之魚? 社會常以敬老為名,「敬」而遠之,把老年實相從意識層隔離出去!傳統觀念裡,年高即德劭,活到某個歲數,生命似乎就自動進階、自動臻至兀自圓滿的境界。於是壽星公不能憂、不能惑,也難以表述自己的各種窘境,包括生命將盡的惶恐。想想傳統大家庭的壽宴就知道:老人坐在圓桌中間,「福如東海」連著「壽比南山」,人們把「福」與「壽」一起稱頌。老年人分派的既是福蔭子孫的位置,他又怎麼言說複雜的內心話語?怎麼提問人生最艱難的命題? 我們的文化符碼裡,老人家找不到夠用的語彙表白自己的狀態。老年情境難以言傳,也因為傳統觀念打造的老人「樣板」有其侷限。譬如說,傳統劇目裡除了老太后、老太君之類的家長之尊,就是白髮天涯的耿耿孤忠:戲碼中有報國無門的悲涼、出師未捷的憾恨,即使是庾信的暮年詞賦,表述的也多是故國情傷。而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,劇中人的抱負總在千里之外,對咫尺內的老年情境,包括:怎麼樣在屋裡處理老年的身軀─少有近距離的刻畫。 「愛慕」電影對年老情境描寫得至為深刻。影片開始時,音樂家老夫婦相偕從音樂會出來,妻子接著中風,身體狀況急轉直下,從輪椅到臥床,餵食、洗浴、尿失禁、喉嚨裡發出不明意義的哀嚎,老先生一力承擔,連看護都辭退,一人包辦照顧病妻的工作。為了愛?為了不再送妻子進醫院的承諾?或者,為了陣地戰裡生命最基本的尊嚴?就好像老婦人初罹病時婉拒學生(其實只是一張CD)的餽贈,因為她不需要任何同情;亦好像女兒在門外按電鈴時,老先生檢查浴室、鎖起臥室的屋門,堅守的亦是與妻子的最後堡壘。 其實,終身相守的兩個人,有自己的語言、自己的規範,到這時節,也只剩下身邊的老伴,對彼此生命尊嚴的意義徹底理解。影像中,老先生把病妻從輪椅挪移向床褥,那瞬間,用盡了氣力,動作卻像是年輕時纏綿
Keep in dream in your life, Cause it's a hope~